[空归图]空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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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多少次迷惘于梦中的故乡，走进梦的纵深，不知返程的路在何方？

母亲曾跟我说过很多次：她算过很多次命，每一个算命先生都说她将来无人送终。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十分沉重。听了母亲的这番话，免不了有些伤感，同时也有了后顾之忧，真怕母亲离开的那一天，我不在她的身边。以至于后来经常会做一些与此有关的梦：梦中的我回到家里，象往常一样习惯了先见过母亲，我穿过堂屋进入她的睡房，母亲不在里面，又转到厨房，也没有看见母亲，只好又到母亲常去的邻居家去找，还是找不到母亲……当我来到一个潮湿阴暗的房间里，看到的只是一个灵柩……为了不使这句话成为事实，我也曾在内心暗暗地告诫自己：母亲百年归老，我一定要守候在她身旁。

梦终究是梦，只要我多一些时间陪在母亲的身边，我想这个愿望应该是能够实现的。由于工作性质特殊，经常要下乡和外出办事，因有年迈多病的母亲需要照顾，不是很特别或重要的事情，每一次工作安排时会考虑我的实际情况，给予照顾到就近的地方。每一年的几大考——成考、自考、高考的监考，对教育行政机关的在职人员来说，是一项重要的工作，推也推不了的。特别是高考，相对来说具有一定的严肃性，一经安排，就不能随意更改。而令我今生最难忘的一次，却是2001年那年的高考，这次监考，给我的一生留下了不尽的遗憾，也彻底打破了我要为母亲送终的梦想。

按照上级指示要求，2001年高考实行全面异地交叉监考，全局人员分两队前往苏仙区和桂东县。我们这个队于7月5日赴桂东参加全国普通高考监考。临行前，我去向母亲辞别，当时母亲的状况还很好，因为要出去5天，所以我再三叮咛母亲：一是记得吃药，二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要跟家里人说，以便及时就医。我走的时候，母亲拄着拐杖依依不舍地送我出门，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成了母亲与我的最后诀别。

7月9日上午，还在邻县桂东的我正在监考，监完最后一堂考试后，感觉非常轻松。下午在返程的路途中，突获母亲于当日上午10时左右，因高血压病情加重，摔了一跤，脑溢血病逝的消息，我顿觉天旋地转，天是空的，地好象不复存在，身体软绵绵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新区、回到我的家。

我就是这样在他乡异地送走了我的母亲。母女连心，她走之前我有一些反常的状态。7月8日是我们在桂东的最后一晚，那天晚上，不怎么唱歌的我，经不起同事的劝说，唱了我平时最喜欢的歌《蔓莉》，《蔓莉》是一首比较忧伤的歌，但怎么也没想到这首歌竟成了我为母亲送行的歌，而且母亲离开时的情形与歌里唱的一样，就是那样静静的离去的。从歌厅回到招待所已经很迟了，我们相继睡下。

夜，越来越深了。

同事们都已进入了梦乡，而奇怪的是，睡眠一直很好的我，全无睡意，两点……四点……我不断的看时间，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想到第二天还要监考，我数着数，努力想使自己尽快入睡，但是仍不见效。快六点时，朦胧中稍一合眼，就做恶梦，梦到母亲在天地之间飘来飘去，犹如荡荡游魂，我想叫回她，嘴却发不出声音，又试着去拉住母亲，可就是迈不开脚步，这时，只见有几个青面獠牙的鬼怪似的人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吓得我到处躲……故而又惊醒，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天亮。

随着母亲的离去，不仅失去了母亲对我的无限牵挂和爱，同时，也辜负了母亲最终的心愿，而独留给母亲的是失望和孤独。每当我端详着母亲的遗照时，心中难免会有太多的感叹：在岁月的艰辛里，我们相守；在生活的磨难中，我们相依。母亲纯朴为人、慈善为怀、助人为乐的品格是众口皆碑的。漫漫人生路上，母亲犹如一杯茶，散发出来的是淡淡的清香，而留下给自己的是苦涩的芬芳。《蔓莉》象骤起的风暴，让我的梦幻瞬间破灭。

是一曲《蔓莉》终止母亲的生命？为她的生命划上了句号，孤独地离开了人世、离开了我，离开了对母亲来说具有戏剧色彩的人生，再也不会回来了，永远安息在宝源的青山绿水之中。世界是如此的美丽，我仅有的、唯一的梦想，随着《蔓莉》的歌声，犹如秋叶悄然的落下。那晚的一唱，已成为永恒的绝唱，令我如今一想到它心就会颤抖。123※本文作者：十里荷花※

只因为唱了《蔓莉》，母亲才走的么？走得是那么无声无息。故而母亲走后，我曾不知多少次问自己，那晚我不知道为谁在唱，是不是母女之间的一种心灵感应？疑惑过后，不久，我以《伤感蔓莉》为题,写下了：“《蔓莉》是忧伤的魂，四处飘荡地悲歌着；我聆听着你的倾诉，感受到了你的伤悲。为你我步入歌厅，寻觅你的踪迹，悲歌你的凄惨，你，伴在我生活里。母亲不是蔓莉，却已化作青烟；那夜，幽魂引我唱，让我在他乡送歌如诉。母亲悄然是蔓莉，游荡在黑夜星空；那夜，残月照我身，令我在异地彻夜难眠。款款幽曲，划破长空，那日的悲歌，成为永远的别离。冥冥断魂，阴阳相隔，那晚的残月，永远不会再圆。七月，原本火红的夏，它象征着生命的旺盛。因为一曲《蔓莉》，已让它暗然失色。《蔓莉》回响在星夜里，飘荡在炎热的夏日；断曲、断魂、断肠，已化作泥土的芬芳。青山为伴、绿水相依，伴随凄凉的弦律，心怀永恒的期盼，母亲孤独地走了。带着与蔓莉一样的痛，留给我一生的遗憾；《蔓莉》，伤感的蔓莉，我将你埋葬在记忆里。”以此来诉说我的哀思，还有那梦断他乡的忧伤。

母亲是信基督教的，生前曾多次对我说过：真正的基督教徒死后，耶稣会按照上帝的旨意，将教徒的灵魂带入天堂，使其化作天上的任一颗星星，守望人间的善恶。我虽然不是很信，但是母亲走了，悲痛让我整日以泪洗面，思念令我寝食难安,于是我就常常在夜幕降临后,一个人悄悄的坐在屋顶上，仰望天空，注视天上的星星，静静的想着母亲，思索着哪一颗星是母亲星。突然有一天，我看到两颗排列很近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慈爱的注视着我，就象母亲活着时的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我心里一阵高兴……可是转而又想，满天的星星，我能辨识得了吗？母亲，告诉我，您在哪里？可曾看见凝泪的女儿？任我千呼万唤，也未见到一丝的踪影，于是我的眼泪止不住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
听海英说，母亲走的前两天，手里拿着我的照片，呆呆地看，也一直在找我。其实她知道我已去了外地，也许是那割舍不下的亲情，母亲希望我守候在身旁，让我送她最后一程吧。我未能给母亲送行，而母亲弥留之际有话想对我说，一切的一切，都未能如愿。一别音容两渺茫，母亲走后，我多么希望能在梦里与母亲相见，听听母亲那带着乡音的、甜甜的话语，看看母亲亲切、慈祥的面容，尝尝母亲亲手做的可口饭菜，我更期盼喝到母亲冲泡的、带着浓浓爱意的香茶。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并没有梦见到母亲。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梦见母亲，怎么办？我迷信地把家中所有的镜子都藏了起来，可是，依旧未曾梦见母亲。


过了一段日子，或许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上天不负我的思念之心，我竟然梦到了母亲。虽然我已经不能见到活着的母亲了，但能够与母亲在梦里相见，对我来说，已成为一种难得的难圆的愿望。也许是因为我没有送母亲最后一程，心中留下的遗憾太多，我的思念感动了母亲；也许是母亲的在天之灵依旧还在牵挂我，不愿让我孤独……母亲终于走入我的梦中，而且在此以后的日子里相遇母亲的梦特别多。

一次又一次做着同样的梦。恍惚记得在回家的路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群山重叠的宝源山，依然是那样的壮观，儿时玩耍常常会游戏于山间小路上，采野花、摘野果；寂静的树林里，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才会打破林中的宁静。山下的河水清澈见底，很有节奏地发出的“哗啦、哗啦”声，犹如是在向聆听者诉说衷肠。我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默默的数着阶梯，当上到第二百六十三级时，我才抬起头，心中一阵喜悦，因为嗅到了家门前的泡桐树叶，飘过来的特有味道，我，到家了。喧嚣的路口上，依旧是人来人往，闲聊的人聚在一起……我悄悄的走开，来到泡桐树下静静的坐下……养了一会儿神。

梦里，我走进熟悉的故居，屋中一个忽隐忽现体态高而均匀，瓜子脸庞，肤色白晳，大眼睛，细高鼻梁，薄而红润的嘴上露出了慈爱笑容的妇人，感觉好象是母亲，便凑上前去定睛细看，果然是我日思夜想的母亲，我静静的坐下，相依在她的身旁，把头轻轻的靠在母亲那温暖如春的胸前，她慈爱地注视我，眼神依旧是那样的慈祥。母亲象往常一样，握住我的手，我知道这是母亲在测试我有没有穿够衣服，而我感觉母亲的手好凉、好凉，难道是母亲把自己的温暖给了我？还是已作天国客的母亲与世人不同？母亲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但是我一句也没有记住。我好想跟母亲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会儿，母亲开始忙碌着做饭菜，午饭后小睡一会，已成为我多年的习惯，醒来时，我又见到床头柜放着一杯冲好的茶，我喝着母亲为我泡的茶，心里暖融融的。这么多年了，母亲还记得我爱喝茶的习惯。我透过茶水的热气，看到母亲的面容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好象在跟我告别，她说：尘缘已尽，她已不属于尘世，嘱咐我今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问她为什么，她冲我淡淡的一笑，未作任何回答。喘息间，母亲不见了。而我却漫无目标的寻找，不知怎的，来到了空旷的荒野，看到的全是一座座坟……123※本文作者：十里荷花※

醒来时，眼里留有梦泣时的残泪，我整理着自己的心绪：梦中所发生的一切，不就是我与母亲生前的生活片段吗？能够在梦中相见母亲，让那久别的温暖潜心入怀，感受那一缕欣慰，我愿沉醉在美丽的梦乡。伤感之余，梦中的幻影仍在我的眼前闪过——母亲含泪挥手，告别大地，飞向蓝天。而我只能深深的回眸一望，目送着她去远方。

沉睡中醒来，一阵恐慌袭来，害怕之余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我走不出黑夜的困惑，有谁来为我导航？迷迷糊糊中再度进入梦乡:梦中的我踏上黑夜的路，失落地往回走，却已迷失了方向，仍俳徊在醉梦中的故乡——阶梯、泡桐树、故居和一片茫茫的荒山野地……
123※本文作者：十里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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