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织造]江南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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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景旧曾喑。曰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每咏至此，我都深信在江南，在白公驻足凝视的某个地方，他为我封存着一段完美的记忆，一如琥珀，待我参破时光去开启与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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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锡之谈
说到无锡，不妨先来谈谈它的名字。当旅游业一跃成为其支柱产业时，你会觉得这名字实在平淡，难象其他江南名城那样令人充满遐思。可正是这个名字却蕴涵着无锡人的淳朴与忠良。他们用真挚的语言劝告那些挖掘锡土的人家：这里的锡质早已淘漉一空，千万不可再为一个本不存在的幻想争执械斗，家破人丧，当一个人发现金钱原来就象脚下的沙土一样可以随意攫取的时候，在他面前，语言的力量是可想而知的。于是无锡人的感慨与无奈伴着淘金的人群潮水一般涌来，相继一些国家也加入了掠夺的行列，无休止的战乱随之而起。一个“锡”字给人们带来了梦想、财富、贪婪和战争。因此无锡人憎恶锡想远离锡方称无锡而恰永言锡，实为纠缠不清的历史缘结。
无锡的山与湖俱美，山色湖光，相映成辉。早春季节的梅山，寻梅人至，枯干枝头，沁出露珠，飘摇欲滴，人爱惜之，用掌心抚接而不落，人自痴笑。访寻不值，下山顾望，满头新绿，记为早梅。是夜无眠，思之念之，不能释怀。次曰，香溢山外，人们呼朋唤友，纷至沓来，花下煮酒，梅间唱赋，人赏梅花，花映人面，人与花自得其乐也。那个于花间饮酒赋诗、痴笑的人儿是乐天居士吗？深秋时令的葡山，夜月高悬，雨疏风细，二泉水凝。人在泉边，愀然心动，悲愁既起。月光临水，逝者无声，身在何处，而故乡何方，竟不知也。山间有明月，耳边有清风，人乃自扰而不知自慰，性情中人，悲喜随物，泪挂腮边，人自嘲也。那个在泉边思绪惘然、流泪的人儿是我吗？无锡的山，美得玲珑剔透，让人心思神往。
在无锡人的心目中，太湖是他们自己的，这只是他们一种“霸道”的温柔。当然他们并没有直言反对过其它城市共享太湖。原因只是太湖把最美的一畔留给了无锡，而聪明的无锡人同样没有辜负这份盛情，他们凭借自己的智慧把太湖的美丽呈现给了整个世界。因此你到无锡游历，导游小姐会操着一口吴侬软式普通话时常提醒你说“我们太湖如何如何”。从无锡游太湖首经鼋头渚，从高空俯瞰，此山状如神鼋，把头部伸至湖中，吞吞吐吐，长饮千年。一路登攀，路曲径迂，碑文石刻，处所可见。站在鼋头顶，风若从天际而来，气势浩荡，无遮无拦，挟卷着浪涛拍岸而起，溅作碎玉万点而落。眺望远处，水烟一片，缥缈不知所终。登上游船，驶上湖面，但见深处杆网林立，这是无锡人工饲养的太湖珍珠，加工制造珍珠首饰的小工厂在无锡一带颇为多见。养珠人不做假货，他们用辛苦劳作来改造自然。山无水则呆，水无山则滞，当你在kongmeng的水面上隐约辨出三仙岛的影子时，太湖的美方才露出真面。远观绿树环抱，葱郁如翠；近如一座漂浮的画舫，流拱飞檐，亭榭游廊。时有缈茫的歌乐声声，疑是置身桨声灯影的秦淮河上。三山一大两小，中有石桥相连，通往幽处。大山脚下，石窟依崖而设，佛高如山，佛小如门，主次错落，各得其所。从一洞口入内，昏暗幽深，摸索前行，洞壁如犬牙交错，忽阔忽隘，洞底起伏无常，高低不等。据说洞内隐着佛身，实为难见。好容易捱到洞口，却见脚下悬崖峭壁，汪洋一片，为海角天涯也。“一苇渡江何处去，九年面壁等人来”，说不定洞内真有佛身呢。大山腰上有一“天街”，歌舞苑中的女子们如飞天长袖舒展，婀娜作步，那敲击编钟的女子，不紧不慢，一下下抑扬顿挫如仙乐一般。但这里更多的还是商人，他们知道在这云雾liao绕、仙乐飘飘的天街上，什么东西都可以卖出好价钱。无锡人钟情于太湖还有一个原因，他们的饮用水都有是引自太湖，虽几经过滤，外地人还是实难下咽，那一种湖草特有的腥味将连同无锡风景一起被游客珍藏在归去的行囊之中。123※本文作者：天赋棋子※
说到最后，还有四句话：无锡太湖边建有十座影视城；无锡深山里有四座岩石洞，洞内钟乳石千奇百怪，美妙非凡；无锡有一条荣街，荣家搬迁后，无偿送给了政府，分给了众多百姓；无锡的姑娘吵架也很有风味，吵急了就说：“好个不讲道理，要不要吃我两巴掌？”你看，她要打你了，还让你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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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姑苏城外
苏州以园林名，但它更多的是依靠寒山寺的钟声敲开了人们的想象。游人至后或许会眷顾锦绣园林和织艺，但来时无不是吟咏着《枫桥夜泊》踏上行程的。那穿透黑夜的钟声空旷、清凉，唱和着羁旅乡愁，已回荡了几百年。但真正在苏州众多风景名胜中，寒山寺只位列中游，当地旅游资料中明确其为二级文物单位。这样一座风雨古刹，在没有旅游资源的地区真是求之不得，可现实是在苏州，谁也无法选择。记得读过一位经济名家的随笔诗文：熙熙闹市石桥边，画意诗情已荡然，空有寒山名寺在，钟声再不似当年。文章中记述了其时枫桥边的活跃市场，以及市场给寒山寺带来的负面影响，真是一个文化与经济的矛盾冲突。几百年过去了，人们停走去来，只把愁容留在了顾影自怜的钟声里。
说到文化与经济的关系，于苏州却另有一个范例。人到苏州便知虎丘山是其标志，但真正开发宣扬它的却是大文人白居易。他不仅在山上留下了许多联句诗文，而且作为父母官，更是修筑了山塘街、河，从水陆两面蜿蜒伸展，把一批又一批的游客从各地带向山来。“自开山寺路，水陆往来频，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每年灯节夜晚，水上华灯簇簇，彩舫如织，岸上妖童媛女，相携赏玩，丝竹阵阵，歌舞升平，山塘河边自成一景。无法想知那是一个怎样美妙的夜晚。旅游作为经济产业与文化密切相关，若无文化映衬，人痴石顽，美便难以在想象中呈现。如此说来虎丘可谓江南第一名山，一石一物都被苏州人做足了文章。几步一景，一步几景，多如繁星，却又因了山的灵气，毫无堆砌之感。山隐寺，寺藏山，山寺相应，真如一下山虎也。弃船登岸至虎丘山门，两侧井深为虎眼，噢，真险，人原是从虎口过来的，登岸石阶正如虎齿，猛虎原在饮水，构想竟如此巧绝。踏上虎背一路风光尽览，枕石、憨憨泉、试剑石、真娘墓、孙武子亭，有诗有词，有情有趣，不知不觉，骑虎难下。此时于山体环绕中间，有一千人巨石平展于眼前，如此平阔，实难相信不是人工凿成。每遇阴雨，色红如血。相传千人为吴王筑墓，墓成之日，吴王前来赏赐，众匠氏在此跪拜领赏（此处正是因筑墓采石而成），一阵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勤劳的工匠用生命守候着吴王墓千古的神秘，无以计数的财宝和三千利剑将永远长眠在虎丘山底。另一个关于千人石的传说是在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山上的大云岩寺成了江南佛教圣地，千人听经石点头，如此盛大感人的传经场面在中国佛教史上有过几次呢？至此以后千人石便成了苏州人民展示民间曲艺的舞台，赛曲大会的盛况在当地志文和诸多名家名作中都有详尽的描述和记载。

虎丘塔是虎丘山的标志。此塔砖石结构，建于后周显德六年，为云岩寺所建。后寺院破败，而塔留了下来。因年代久远，现塔已倾斜，在雷峰塔倒掉之后，此塔的历史价值就更为重要。苏州政府为此采取了紧急有效的抢救措施。谁都知道，老虎少了尾巴是很难威风的。在虎丘山脚下一偏僻冷清的去处，我前去凭吊陈去病将军墓。他1906年加入同盟会，1909年与柳亚子共创南社，辛亥革命风云人物，其人之逝，国之哀民之恸也。墓前黍草离离，荒凉无迹，比起那些年代久远的虎丘典故来说，陈将军是真实的，但也是寂寞的。
中学时学过叶圣陶先生的《苏州园林》，心向往之。我窃以为它正体现了苏州人精巧玲珑、至臻至美的性格，但于我却不最爱。事物虽美痕迹难免，少了份自然与天真。拙政园为中国园林之首，原为明代御史王献臣所修，其子败家，一夜豪赌，抵与他人。时代更叠，物随人非，原属风格丧失殆尽，虽演变多年，但亭台楼榭，中规中矩，思想左右罢了，与壮丽山川一起，只一小家碧玉而已。但真若一介书生，有此碧玉家宅，且看燕子来时细雨满天风满院，阑干倚处青梅如豆柳如烟。那当是令人惊羡的了。123※本文作者：天赋棋子※
姑苏，一个满涵况味和诗意的名字，一个古老而又新鲜的城市。唐宋诗词咏叹过这里的一草一石，白公访寻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迈出的每一步都踏合了谁的脚印呢？如此令我百结愁肠，泪落相思。姑苏，小桥流水、斜风细雨的姑苏，衣着织绣、秋波荡漾的姑苏，在你的城外，千里何妨，只念到你的名字，便心神俱至，听画船人语，听晓市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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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最忆是杭州
提及杭州，人们首先想到西子湖，可余杭人却总愿从钱塘江潮开始谈论杭州的景色。入乡即随俗，其实我到余杭时，离潮涌时间还远得很，不能观潮，无法感受那涛走云飞的场景，实为憾事。“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钱塘江涌潮是举世著名、亘古称绝的自然奇观，其吞天沃日、盖山挟海的气魄和情势，千百年来一直深深吸引着人们，为之惊呼和赞叹。初看如驱千百群小鹅，擘翼惊飞，再看如百万雪狮蔽江而下，怒雷鞭之。万首镞镞，无敢后先。听则飓风逼之。金鼓阵阵，炮碎龙湫，半空马奔。然后潮如怒龙回头，身高数丈，触山而回，如千点帆征，万堆雪舞，向上游翻卷而去。难道真如东坡所言“造物亦知人易老，故教江水向西流”吗？
夏禹治水，于此舍杭登陆，此地方称“余杭”。春秋吴越争霸，秦朝设县，南北朝升至郡府，隋朝改称杭州，凿大运河，杭州一举成为南北经济文化的联通宝地。川泽沃衍，有海陆之饶，珍异所聚，故商家并辏。柳永词曰：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杭州的繁华富庶可观已矣。衣食足然后思游乐，天生丽质的西子湖至此呼之欲出。西子湖啊，我魂牵梦系的西子湖，一见钟情的西子湖，到哪里我能找到那支神奇的笔，写一段象白公那样你至今珍爱的文字呢？
西湖之游，仁者山，智者水，相得益彰，各取其乐。春熏柳烟，夏听荷声，秋沐桂霜，冬赏梅雪；花期则处处艳羡，花落则无处不静，晨明则人人喧笑，夜暮则无人不思；晴光敛滟，阴霭kongmeng。忠者得其义，贞者得其直，豪者得其侠，情者得其柔；孩童乐其真趣，髯翁慕其蕴藉，文者美其风骚，武者喜其刚烈；报国者感愤，误国者醉迷；丈夫俊爽，女儿媚妩。庸人尽可游目骋怀，自娱自足也。从我心相印亭南望，三潭浮立如鼎足，塔首空，特为月光留孔。每至月夜，月光借着清风铺满湖面，碎金跳荡，溢彩流光。此时我们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有会发现湖面上映出四轮或圆或缺的月亮。神妙的三潭，如同把月儿刻印上湖面，用它那几百年不变的执著，为我们留存着记忆和遐想。湖光山色，塔影荷香，赏月可去任何地方，品月非三潭莫属。
船离小瀛洲，可柳浪闻莺，或花港观鱼。去西泠印社，宵眠竹阁；至望湖楼台，晚坐樟檐。到断桥赏残雪听情人聚散，来倾塔看夕照忆残美当年。真是美不胜收，不尽言说。丰姿绰约的西子，我前生若是求浆的使君，你可记得那些冷艳凄美的故事吗？
西泠桥畔栖霞旁，轻烟薄雾下斜阳。
南齐歌女夜夜舞，慕才亭草犹带香。
——《苏小小墓》
白公堤上段家桥，半映水低半山高。
蛇仙一遇相公后，多少爱情到今朝。
——《断桥》
长桥短桥月相同，双投桥下月长明。
不是月清桥下水，陶家师儿泪洗成。
——《长桥 月》
西湖如美人，谁来都不拒纳，谁去都不眷顾，不专侍你，却赚取你的暮想与朝思。杭州水秀山明，石佛岩洞争相媲美，引人入胜。如果你想学习茶道，杭州茶文化博物馆的服务员们会手把手地教你，不过最好再买些茶叶，除去货真价实外，她们还会送你更多的微笑和热情。
一别杭州，不知年矣。

但凡人都有有一种补偿心理，既然不能去天堂，就去苏杭走走吧。真若去了，就说不定遇到赖着不走的神仙，攀谈起来，他们会巧言诳你去天堂顶替工作。这时你可千万别轻信那些话语。问问他们“天堂那么好，为何还不急着回去？”，他们定会哑然失语，多情的仙女还会用眼神瞋怪你呢，心里许会默疑，人怎么比神仙还聪明了呢？你若有同情心，就把无锡推荐给他们吧，多少年后无锡人定会感激你的，因为无锡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泣天恸地的爱情传说。
竹林青翠，茶园葱绿，清风送来一阵采茶姑娘柔美细长的歌声。
“江南好哎——”
123※本文作者：天赋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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