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的作者]拾穗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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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从远处吹过来，不太强劲，可还是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吹得没了形状，像蒿草一样。她今年八十多岁了，头发全白了，牙齿也脱落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她坐在村前那棵老樟树下，眼睛直直地看着远方，脸上的皱纹也缩成一团，那情景好象一幅雕刻出来的画，定格在村庄的树底下。她好象在看村前的田野，又好象在看过去的自己，又好象什么都没看，就那么空洞地作在那里。她是否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年的她背个箩筐，一步一步走在秋收后的有点荒凉的田野里，走得那么不稳，一阵风吹过好象要把她吹倒，但她还是坚强地走下去，她不为别的，而是在寻找一根根上面还残留几粒金黄谷子的谷穗。是的，她在拾穗，也在拾生活。
她有四个儿子，儿子也都四五十岁了，儿子下面又有儿子，加起来有二十几个，可以说她的家族是个大家族。可就是这样大的一个家族，她仍要靠自己的努力生活，把每天的肚子填饱，这样的情况在村庄里很普遍，都说养子可以养老，但能靠儿子养老的不多，儿子的生活也不好过呀。尽管每年儿子都会定量给她些粮食，还亲自送到她家里去，可很少，少得可怜，刚好能把她的肚子填饱，可她还养了鸭子，还有几只每天都要吃米的小鸡，如果可能的话卖点多余的谷子赚些零花钱。她想让自己的双手多打些谷子，尽管儿子多次叫她不用去干这种劳累的活，可她知道，还是这样做好些，这样一来，可以让儿子的负担轻些，可以随心支配自己拣来的谷子。这样的生活她一直很赞成自己去做。
秋割后的田野里，总会多多少少留下一根根谷穗，尽管不多，但一天劳动下来也能拣一大把，够几只小鸡小鸭吃。有的人家粗心，会把一大捆谷穗留在地里，那可是个大丰收呀！看着这么大一捆，她弯下腰来，用没有多少血色皮都皱起来的双手捧起来，放进身边的箩筐里。直起身来，脸上感受远处吹来阵阵暖暖的风，心里有一股胜利感，心想，今天的收获不错，一来就拣了这么大一捆，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好的收获那可好了。
她把拣来的谷穗堆在墙叫边，一开始是一小堆，没过几天，一大堆谷穗就躺在那里，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于是她找来一根粗粗的木棍，她要把上面的谷子从母体上脱落下来。她扬起木棍，一用力，木棍在谷穗堆上恨恨一砸，棍子从谷穗上弹起来，谷子也从谷穗上脱了下来，掉在水泥地上。一下又一下砸下去，谷子一点点脱落了，一个上午过去了，谷子全脱了下来。把谷子扬干净，发现一个星期下来的收获有半箩筐多，心想今年小鸡小鸭的粮食就全靠这些了。等小鸡小鸭大了，把它们卖了，可赚些零用钱，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人老了，有的时候喜欢吃点零食解解馋，或者发给村里那些小孩子。看到村里的小孩吃了自己买来的零食那高兴劲，心里就开心得像一块糖融化开了。
本来她想在以后的每年都去拾穗，一直到老，到死，她从拾穗中感受到快乐和胜利感，感受到生活还是那么的美好，总能让人那颗开始变老的心年轻些。可那天上午发生的事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使她想再去拾穗，可身体不让她去这样做了。她摔倒了，摔在水沟里。那天，她又去拾穗，可就在跨一条不怎么宽的水沟时，她掉进了水沟里，把腿给摔断了，她听到了腿断裂时发出的那清脆的一声。在以前她总很有自信相信自己能跨过这个水沟，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好象是碰了什么鬼住了魔没跨过去，反而把腿摔断了。她后悔不已，心里骂自己真是没用，一条沟都跨不过，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儿子知道了这事故，都在心里责怪她，说叫她不要去干这些吃力又不见效果的事，可现在都已经晚了，腿都断了。最后的医疗费都是几个儿子凑起来的。看到儿子和媳妇脸上的不快，她真想去死，想一了百了，想不再给儿子和媳妇添麻烦。她真不想每天躺在床上，让儿子或者孙子来伺候她，这些日子里媳妇很少照顾她。因为她的事，媳妇还经常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她听在心里，可嘴上不敢说，怕把事情闹大。12※本文作者：隐雨※
之后，每次出门，她都要拄个拐杖，走在村庄的土路上。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走在田野里了。因为生活上不能自理，只能和儿子一起生活，围在一个桌上吃饭，每个儿子照顾她三个月，一年完了，每个儿子刚好每人轮到了一次。因为跟儿子和媳妇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难免在细碎的生活里有点小矛盾。一有矛盾，媳妇就板着个脸，好象谁吃了她的心拔了她的皮似的，她真的不想看媳妇们的脸。可也只能厚着脸皮跟她们生活下去，不然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看着自己慢妈饿死吧！
为了不让自己看到媳妇们的脸，她经常一个人在村庄里走走，说散步也可以，说逃避也行，反正她不想呆在儿子的屋子里看媳妇们冷漠的脸色，她受不了这样表情。
村庄就这么大，巴掌那么大，走几步就走完了。她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村前那棵老樟树下。她坐在那里，眼睛看着田野，眺望着远方。特别是秋收后那段时间，每天必定要在树下坐一两个小时，有时一上午也说不定。她喜欢坐在那里，好象一坐在那里，心里的不快就消了，媳妇们板着的脸就可以看不见了。
但村里人还是知道她为什么坐在那里。有时村里人看到她那可怜的样子直摇头，心里在说：她还想着过去拾穗的日子呢！
可现在它再也不能快乐地去拾穗了，再也享受不到拾到一捆谷穗的喜悦的心情了。那种快乐的心情和情景只能在记忆里找到，只能坐在树底下看到田野时回忆起。
这样的一种回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她会感到生活的辛酸吗？

12※本文作者：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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